一、引　言

农民涉农创业是指农民采取多种组织形式介入农业产业链的各个环节,以农业资源为依托,投入一定数量的资金去整合各类资源,以实现财富增加和自身发展的行为和过程.随着我国农业现代化的加速推进,农业大户、家庭农场、农民合作社、农业企业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在农村不断涌现,农产品加工业、农产品电子商务、休闲农业、乡村旅游业等涉农产业快速发展,掀起了一轮农民涉农创业的浪潮.农业本身面临较大的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而农民财富积累和人力资本积累又相对不足,这使得农民涉农创业活动面临较大的资源约束和市场约束,创业过程更为艰辛.为了获得创业成功,农民往往求助于社会资本^①.社会资本是嵌入在人们的社会关系中,预期能够给人们带来收益或便利的资源（Bourdieu,1985）,这些资源主要是指社会组织的某些特征,如信任、规范及网络（Putman,1993）.社会资本与物质资本、人力资本相同,都具有资本的两大属性:能给人们带来预期收益和需要投资形成,因而被Coleman（1988）认为是除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外的第三大资本.国外研究大多支持社会资本正向影响创业绩效的观点.Hansen和Wernerfelt（1989）发现社会网络^①和初创企业成长之间存在正向关联.Brüderl和Preisendörfer（1998）认为来自社会网络的资金、信息、情感等要素能促进创业绩效的提高.Watson（2007）指出社会网络为初创企业提供前期发展所需的基本创业资源,对企业是否成功影响甚大.由于中西背景的差异,其结论对中国农民创业不具有直接指导意,需要具体分析.

①在问卷调查中,我们设计了一些开放式问题以深入了解农民涉农创业过程中的经历和想法.当问及“您创业中最重要的 经验”时,除去62位未回答者,在683位回答者中有487位（71.30%）认为“人际关系”、“人脉”、“人缘”、“亲人的支持”、“朋友的建议” 等社会资本因素对创业活动很重要.

近年来,一些国内文献讨论了我国社会资本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朱红根和解春燕（2012）用创业者的社会地位和人际关系、企业的供应商和客户关系、企业的知名度和美誉度等指标反映社会资本,并用结构方程模型分析了社会资本对农民工返乡创业绩效的影响,得出社会资本直接影响农民工返乡创业绩效.郭红东和丁高洁（2013）将农民的社会资本划分为社会性关系网络和市场性关系网络,并用OLS模型检验了两种社会资本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得出社会性关系网络对农民创业绩效影响更大.但以上研究存在三点不足:（1）未将农民的创业活动区分为涉农创业与非农创业.涉农创业与非农创业在创业环境、创业资源、组织管理等方面差异较大,有必要分别研究.（2）在选择社会资本变量时对内生性问题考虑不充分,将企业的供应商、客户、企业知名度和美誉度等市场型社会资本作为解释变量,而这些变量会随着创业过程的深化和创业绩效的提高而不断积累.以这些变量作为自变量,会造成时间框架对确定因果关系产生影响的内生性问题.（3）没有涉及创业环境如何影响农民社会资本对其创业绩效的作用.社会资本与创业环境均是通过影响企业从外界获取资源的能力而影响其发展绩效,二者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可能存在替代性,但当前研究并未考虑这一关系.

本研究旨在回答两个问题:社会资本如何影响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社会资本的重要性是否受到创业环境的制约？为此,本文做了以下工作:（1）首次以农民涉农创业者为研究对象,使研究的针对性和结论的适用性更强.（2）基于当前我国农村社会特点,借鉴Lin（1982）的社会资本结构理论,将农民创业者的社会资本划分为同质性社会资本和异质性社会资本.同质性社会资本是指与农民创业者处于同一社会阶层,同质性较强、交往频繁、信任程度较高的社会关系；异质性社会资本是指与农民创业者处于不同社会阶层,异质性较强、交往较少、信任程度较低,但可能为农民涉农创业提供各种创业资源的社会关系.由于网络中蕴含的创业资源和网络主体间的信任关系不同,两种社会资本以不同方式影响农民涉农创业绩效.这种划分使本文可以更深入地分析社会资本影响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机理.（3）选择社会资本变量时,关注创业者在创业前就具备的,基于我国农村血缘、地缘关系的社会资本,而不考虑创业后通过市场交易活动逐渐积累的市场型社会资本,以弱化内生性解释变量对研究结果可靠性的影响.（4）以创业环境作为调节变量,考察不同环境约束下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强度,深化了对社会资本影响创业绩效机理的分析.本文主要结论为:在农村创业服务体系尚未建立、创业环境有待改善的情况下,能否有效利用社会资本突破创业过程中的各种瓶颈和壁垒成为影响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关键因素.

①在国内外相关文献中,“社会资本”与“社会网络”、“关系网络”、“社会资源”等词密切相关、意义相近,经常被混用.

二、研究设计

（一）概念及其反映

1.农民涉农创业绩效

农民涉农创业绩效是指农民通过涉农创业实现的业绩和效益.与现存企业发展绩效不同,创业绩效强调的是创业活动本身的业绩和效益,在衡量创业绩效时应侧重于创业者在创业前后实现业绩的比较以及同类创业者之间经济效益的比较.衡量创业绩效的指标按照不同标准可以分为财务指标和非财务指标,绝对指标和相对指标,主观指标和客观指标（王建中,2011）.在农民涉农创业中,财务指标不适合作为创业绩效衡量指标,这是因为大多数农民创业规模较小,财务制度不完善,很难获得所需财务数据.当前我国农民异质性较强,农民涉农创业行业各异,组织形式有别,如市场占有率、雇员数量、土地面积等客观指标同样不适合用来衡量和比较农民涉农创业绩效.因此,本文采取主观评价指标衡量农民涉农创业绩效.在具体指标选取上,为避免被访者理解上的混乱,本文采用“创业对生活水平的影响程度”和“与周围创业者相比,创业的成功程度”两个指标,分别从纵向比较和横向比较两方面反映农民涉农创业绩效.

2.社会资本

本文所指社会资本并非泛指农民创业者的一切社会网络,而是在创业初期可能为农民提供涉农创业所需资源,促进农民涉农创业过程的社会网络,不考虑随着创业活动的深化通过市场交易形成的社会网络.这种社会资本的产生主要是基于我国农村社会的特点.在我国传统农村社会,农民长期在一个村庄生产、生活,形成了共同的习俗、规范和相互间较强的信任,深刻影响着农民的行为方式.改革开放以来,农村人口流动加剧,对传统农村社会网络有所冲击,但农民通过血缘、地缘建立起来的关系仍然发挥重要作用（程昆等,2006）.同时,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化,我国社会分化加剧,逐渐形成不同的阶层（陆学艺,2002）,相应地,农民的社会网络也必然出现结构性变化.有鉴于此,并参考Lin（1982）的社会资本结构理论,本文将农民涉农创业中的社会资本划分为同质性社会资本和异质性社会资本两种类型.Lin（1982）按照网络主体所处社会阶层的不同,将社会资本划分为强联系（网络主体处于同一阶层）和弱联系（网络主体处于不同阶层）.当研究背景是中国农村社会时,即使是不同社会阶层的主体,也可能受血缘、地缘因素的影响而结成较强的社会联系.因此,本文以同质性社会资本和异质性社会资本代替强联系和弱联系的划分.

在测量社会资本时,当前研究主要以各种社会关系的数量作为指标（陈昭玖和朱红根,2011；郭红东和丁高洁,2013）.我们认为,对社会资本的全面测量应该能反映社会关系的数量和质量.具体地,本文用“已经创业的兄弟姐妹数”、“已经创业的亲戚数”、“已经创业的朋友数”3个指标反映同质性社会资本；用“任村干部的亲戚朋友数”、“在政府机关或事业单位工作的亲戚朋友数”、“在企业担任管理或技术类职务的亲戚朋友数”和“在金融机构工作的亲戚朋友数”4个指标反映异质性社会资本.这些变量反映了社会资本的数量.同时,不同类型社会资本的相对数量也间接反映了社会资本的质量.本文选择的社会资本变量都是基于农村血缘、地缘关系的社会资本,是在农民创业前就存在的,而不考虑农民创业后通过市场交易活动逐渐积累的市场型社会资本.这就将社会资本与创业绩效的时间顺序固定下来,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内生性解释变量对研究结果可靠性的影响.

3.创业环境

按照农民涉农创业中面临的主要约束,本文将涉农创业的环境划分为资源环境和市场环境,并关注环境的宽松性维度^①.资源环境是指创业所在地资金、土地、人才等生产要素的相对充裕程度；市场环境则包括市场信息可得性、产品销售难度、行业竞争程度、行业市场前景等方面.这些环境要素直接影响农民涉农创业中资源的获取及收益的实现,是农民从创业初始就必须面临的关键环境要素.具体测量时,资源环境设置了4个指标,分别为“获得创业所需资金的困难程度”、“获得创业所需农业用地的困难程度”、“获得创业所需人才的困难程度”和“获得政府项目支持的困难程度”；市场环境也设置了4个指标,分别为“获得市场信息困难程度”、“销售产品或服务的困难程度”、“行业竞争程度”和“行业市场前景”.

①即环境中企业所需资源的充裕程度（Dess和Beard,1984）.

（二）社会资本、创业环境与农民涉农创业绩效

1.不同类型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

社会资本并不直接影响创业绩效,但社会资本可以拓展创业者能够支配的创业资源,如资金、技术、信息、销路,从而影响其创业绩效.而社会资本能够提供的资源又直接受社会资本结构的影响.同质性社会资本的特点是网络主体的资源禀赋、经济活动相似,通过长期交往形成了很强的信任,可以彼此交流技术知识、经营管理经验、客户信息,甚至相互提供融资,从而促进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提高.异质性社会资本的特点是网络主体之间存在职业身份、经济社会地位等方面的差异,因而接触机会较少、相互信任较弱,但他们拥有更丰富的创业资源,可能为创业者提供土地流转支持、政策信息、项目扶持、技术知识、管理方法、市场信息、信贷支持等多方面的帮助,从而有助于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提高.总之,社会资本可以拓宽农民获取创业资源的渠道,克服创业中的资源瓶颈,使创业资源得到更有效的配置,从而提高农民涉农创业绩效.

从提供创业资源的意愿和能力来看,同质性社会资本的特点是网络主体之间沟通成本和信任成本较低,相互提供支持的意愿较强,农民创业者不需要对该类社会资本追加太多投资就可以从中获得相关资源；但由于网络主体的同质性,相互之间能够提供的创业资源往往种类单一、数量有限,不能够满足农民对创业资源的多样化需求.异质性社会资本的特点是其中蕴含着更多样、更丰富的创业资源,虽然网络主体之间沟通成本和信任成本较高,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作为理性行为主体的农民创业者可能在权衡成本收益的前提下增加对异质性社会资本的投资,以获得所需创业资源,提升创业绩效.从激励监督的角度来看,当农民创业者利用同质性社会资本获得融资支持时,由于彼此之间存在人格上的充分信任,还款条件有较强的弹性,创业者在决策过程中受到的监督相对较弱,不利于督促农民创业者提高创业绩效；相反,如果农民创业者利用异质性社会资本获得融资支持,由于彼此信任程度较弱,创业者通常要受到正式合同的约束,创业过程也会受到更强的监督,从而迫使农民创业者想方设法提升创业绩效,以保证能够按合同规定还款.总体来看,异质性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更大.

2.创业环境的调节效应

农民面临的创业环境不同,社会资本对其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程度也会不同.在生产要素充裕、市场环境宽松的创业环境中,农民通常可以相对容易地通过要素市场和产品市场获得所需的生产要素和产品销路,对社会资本的依赖较小.相反,在生产要素短缺、市场约束较强的创业环境中,农民往往必须通过加强社会资本才能更好地获取通向所需生产要素和产品市场的渠道,对社会资本的依赖性较大.因此,创业环境宽松性负向调节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

在以上分析的基础上,我们需要对三个问题进行实证检验:一是同质性社会资本与异质性社会资本是否均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有显著正向影响；二是异质性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强度是否大于同质性社会资本；三是创业环境是否负向调节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

（三）数据来源、变量设定与模型选择

1.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自农业部农村经济研究中心在2016年1–3月组织大学生利用寒假返乡机会开展的农民涉农创业调查.此次调查以农民涉农创业者为研究对象,样本农民需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1）具有农业户口或长期在农村居住（1年以上）；（2）经营活动主要为涉农领域；（3）当前的创业活动开始于2008年后.调查员由中国农业大学三农研究会、中国人民大学学生会和地方高校三农社团的120名学生组成,这些学生来自我国29个省级行政单位（不包含上海、西藏、香港、澳门、台湾）,120个县的120个乡村.抽样过程是:首先由120位调查员搜集自己所在行政村符合条件的抽样单元,形成了包含1 627个抽样单元的抽样框,每位调查员搜集到的抽样单元数从3到24不等.然后由每位调查员在其家乡所在行政村的全部抽样单元中随机抽取1/2的农民涉农创业者开展问卷调查^①.本次调查发放问卷814份,收回问卷773份,其中745份为有效问卷.样本基本特征见表1.

2.变量设定

（1）被解释变量设定

在创业绩效指标的具体测量上,本文采用5等级李克特量表,数字1–5分别代表创业绩效由差到好5个等级.对绩效量表进行信度检验显示,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6,说明该量表中各项目内部一致性较高,量表整体可信.为了整合两个绩效指标以综合反映农民涉农创业绩效,本文对创业绩效指标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对变量进行KMO检验,结果KMO检验值为0.5,不是十分理想,说明两个绩效指标相关性较小.但Bartlett球形度检验在0.0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两个绩效指标之间的相关性仍然能够支持因子分析.对创业绩效指标进行因子分析,按照相关矩阵特征值大于1的标准得到1个公共因子,其贡献率为80.70%.本文使用公共因子得分反映农民涉农创业绩效.

①随机抽取的方式为首先由每位调查员将自己所在行政村中的抽样单元按从1到n的顺序编号,然后通过抽签法选取抽样 单元总数的1/2作为样本.对于抽样单元总数不是2的倍数的情况,按四舍五入处理.

（2）解释变量设定

对7个社会资本指标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得到两个公共因子^①,累计贡献率为80.05%.从因子得分系数来看,因子1主要反映异质性社会资本；因子2主要反映同质性社会资本.因此,本文用因子1得分表示异质性社会资本,用因子2得分表示同质性社会资本.

（3）调节变量设定

对8个创业环境指标均采用5等级李克特量表反映其宽松性的不同,1–5分别代表创业环境由差到好5个等级.对创业环境指标进行因子分析,得到两个公共因子,累计贡献率为61.53%.从因子得分系数来看,公共因子1主要反映资源环境；公共因子2主要反映市场环境.为简化分析创业环境对社会资本与创业绩效间关系的调节效应,本文使用方差贡献率对两个公共因子得分做加权平均得出创业环境的综合得分作为对创业环境的整体反映.

（4）控制变量设定

为消除创业者个人、创业者家庭、创业行业及创业所在区域等不同层面重要变量的影响,本文选取控制变量如下:一是在创业者个人层面设置两个控制变量,即创业者年龄和创业者受教育程度.其中,创业者受教育程度分为四组,分别赋值:小学及以下赋值1；初中赋值2；高中或中专赋值3；大专及以上赋值4.二是在创业者家庭层面设置一个控制变量,即创业前一年创业者家庭收入.为消除异常值影响,在确认数据无误后对创业者家庭收入进行取对数处理.三是创业所属行业分为七类:规模种养殖业、农产品加工业、农资经销、农业服务业、农产品销售、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传统手工艺,用六个虚拟变量表示.四是创业所在区域按照传统的东、中、西部划分,用两个虚拟变量表示.

3.模型选择

由于因变量符合有序变量特征^②,本文使用有序probit（ordered probit）模型^③进行计量分析.令农民涉农创业绩效影响因素表达式为:

①因子分析具体过程与上文相同,此处及下文均不再作详细介绍. ②观察数据发现,创业绩效是一个有序变量,共有9个等级,最小值取值为1.114,最大值取值为5.570,公差为0.557,数字越大 代表创业绩效越好,符合有序变量特征. ③有序probit模型与有序logit（ordered logit）模型都属于有序因变量模型.但与有序logit模型相比,有序probit模型对样本异 质性和因变量不同层级之间的相关性具有较高的宽容度.因此,本文选择有序probit模型作为主模型,并用有序logit模型检验实 证结果的稳健性. ④即yij=1,如果μj-1＜y *≤ μj,μj∈（-∞,+∞）.通常门槛值是未知的.

${y^*} = {\beta _0} + {\beta _1}soci + {\beta _2}env + {\beta _3}\left( {soc{i_1} \times env} \right) + {\beta _4} $ $\left( {soc{i_2} \times env} \right) + {\beta _5}z + \varepsilon $

其中,y^*表示农民涉农创业绩效；soci₁和soci₂分别代表异质性社会资本和同质性社会资本；env为创业环境；社会资本与创业环境的交互项 $soc{i_1} \times env$ 和 $soc{i_2} \times env$ 反映创业环境的调节效应；z为控制变量,包括创业者的年龄（age）、受教育程度（edu）、家庭收入（inc）、创业行业（ $in{d_1} \text{–} in{d_6}$ ）及区域变量（west、east）； $\varepsilon $ 为随机误差项.

y^*是一个连续的隐性变量,无法直接观测,但它属于某个绩效等级.令 ${y_{ij}}\left( {i = 1,2, \ldots ,n;j = 1,2, \ldots ,J} \right)$ 表示绩效等级,y_ij =1表示第i个样本的创业绩效落在第j个等级,y_ij =0表示第i个样本的创业绩效未落在第j个等级,则 $Pr\left( {{y_{ij}} = 1} \right) = \Phi \left( {{\mu _j} - {{x'}_i}\beta } \right) - \Phi \left( {{\mu _{j - 1}} - {{x'}_i}\beta } \right)$ 中,x为解释变量矩阵,β为待估参数矩阵, ${\mu _j}\left( {j = 0,1, \ldots ,J} \right)$ 为门槛值^④, $\Phi $ 为标准正态分布函数.对数似然函数为 ${\rm ln}L = \sum\nolimits_{i = 1}^n {\sum\nolimits_{j = 1}^J {{y_{ij}}} } {\rm ln}Pr\left( {{y_{ij}} = 1} \right) = {y_{ij}}{\rm ln}\left[ {\Phi \left( {{\mu _j} - {{x'}_i}\beta } \right) - \Phi \left( {{\mu _{j - 1}} - {{x'}_i}\beta } \right)} \right]$ .对数似然函数最大化的一阶条件和二阶条件同时满足的前提下,可以求得参数矩阵β的估计值.

三、实证结果分析

（一）有序probit模型估计结果

利用STATA13.0进行有序probit估计,结果见表2第三栏.从模型整体来看,有序probit模型似然比检验显著,模型选择较为合理.进一步分析自变量的估计系数及其显著性水平,可以发现:

第一,农民涉农创业者的同质性社会资本与异质性社会资本均对其涉农创业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异质性社会资本的估计系数为0.374,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异质性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有正向预测作用.同质性社会资本的估计系数为0.237,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同质性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有正向预测作用.总体而言,在当前中国农村背景下,社会资本是影响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重要因素,社会资本丰富的农民创业者更容易获得创业成功.

第二,异质性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强度大于同质性社会资本.异质性社会资本的估计系数大于同质性社会资本的估计系数,反映了异质性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相对重要性.本文将社会资本划分为同质性和异质性两种类型,是对Lin（1982）社会资本结构理论的借鉴和修正:同质性社会资本往往表现为强联系,异质性社会资本往往表现为弱联系.本文得出异质性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作用大于同质性社会资本的结论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弱联系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作用大于强联系社会资本.该结论与Brüderl和Preisendörfer（1998）、Ma和Huang（2008）、丁高洁和郭红东（2013）的研究结论存在差异.这些研究均认为强联系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比弱联系社会资本更大.

研究结果不同的原因主要在于不同研究中对强联系和弱联系的界定不同.Brüderl和Preisendörfer（1998）将强联系定义为由家庭成员、亲戚、朋友组成的来往频繁、关系密切的社会网络；将弱联系定义为由生意伙伴、熟人组成的社会网络.Ma和Huang（2008）将强联系定义为集体中的小团体内成员间的关系,将弱联系定义为小团体内成员与外部人员间的关系.丁高洁和郭红东（2013）对强关系的定义是与生俱来的先天性关系,对弱关系的定义是通过后天拓展形成的关系网络.这些不同界定的共同特点是投资于弱联系社会资本的难度较大.本文研究的对象是基于农村血缘、地缘关系形成的社会资本,强联系（同质性社会资本）和弱联系（异质性社会资本）的区别在于主体所处社会阶层不同.由于我国农村传统社会关系的延续,即使弱联系社会网络的主体属于不同的社会阶层,但农民有可能通过投资激活和强化这部分社会资本以实现创业绩效的提高.再加上异质性社会资本中蕴含着更丰富的创业资源,并能对创业者形成更强的监督和激励,因而异质性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作用更大.

第三,创业环境负向调节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异质性社会资本与创业环境的交互项估计系数为–0.055,异质性社会资本与创业环境的交互项估计系数为–0.059,二者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表示在两类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中,创业环境均起到了负向调节的作用.该结果表明,农民创业者对社会资本的利用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创业环境约束的反应.当创业环境宽松性较强时,好的创业环境能够替代社会资本,农民不需要过分重视社会资本就可以实现较高的创业绩效；当创业环境约束性较强时,农民不得不严重依赖社会资本.此外,比较变量估计系数可以发现,创业环境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大于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可见,创业环境是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

（二）稳健性检验

为了检验实证结果的可靠性,本文还采用有序logit模型和OLS模型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2第四栏和第五栏.结果显示:同质性社会资本、异质性社会资本、创业环境以及社会资本与创业环境的交互项等本文关注项的参数符号均与有序probit模型的回归结果相同,且影响均显著.这进一步支持了本文的研究结果.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分析了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影响,以及创业环境对该影响的调节效应,并使用有序probit模型对分析结果做了检验.研究得出以下结论:（1）农民创业者的同质性社会资本和异质性社会资本均能够提高创业资源的可得性,进而提高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由于提供创业资源的能力以及激励监督的强度不同,异质性社会资本比同质性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绩效影响更大.（2）创业环境在社会资本与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关系中具有显著的调节作用,调节方向为负.农民涉农创业与农民非农创业以及其他主体创业的重要区别在于农民涉农创业的地点大多在农村,创业环境较差.社会资本对农民涉农创业作用显著,很可能是在创业环境较差的条件下,农民不得不多方寻求社会资本的结果.创业环境越差,农民创业者就越有必要和动力积极利用他们的社会资本,通过社会资本来突破创业环境中的资源约束和市场约束,从而提高其创业绩效.总体而言,这些结论反映了当前我国农民涉农创业中的主要问题:农村创业环境亟待改善,农民涉农创业不得不普遍依赖社会资本.因此,在当前农村创业环境较差的情况下,农民创业者需要努力利用好社会资本来提升其涉农创业绩效.但从长远看,农民涉农创业绩效的提高更需要政府健全农村创业服务体系,优化农村创业环境.

在本文研究的基础上,后续研究还可以从三个方面展开:（1）本文仅以已经创业且存活下来的农民涉农创业者为研究对象.那么社会资本对农民是否开展涉农创业以及农民涉农创业能否持续经营有没有显著影响呢？这些问题有待进一步探讨.（2）我国幅员辽阔,在不同的地区创业环境可能存在较大差异,不同创业环境下创业行为和创业绩效也可能存在系统性差异.已有文献较少分析我国农民创业的区域差异问题,农民涉农创业与区域环境的关系也有待进一步研究.（3）本文指出当前农村创业环境整体较差,政府应着力改善农村创业环境.但对当前农民涉农创业政策供给和政策需求之间的错位程度以及造成政策供需失衡的原因未作分析.这些问题尚需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