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　言

对创新创业现象的解读离不开理论的支撑，多年来，学者们一直致力于构建创业领域的独特理论。部分学者认为构建相应理论的关键是区分创业者与非创业者，创业者需要具备某些特质，或能够识别出潜在的市场机会并创造价值，持该观点的理论包括创业机会理论，特质理论等（Schumpeter，1934；Kirzner，1979；Shane，2003）。部分学者集中于讨论创业者如何突破资源约束，持该观点的理论包括效果理论、资源拼凑理论等（Sarasvathy，2001；Baker和Nelson，2005）。然而，创业本质上是个体为实现明确目标而采取的系列行动（Baum等，2014；Obstfeld等，2020），对创业过程的深入研究既要探讨个体的行动路径，也要挖掘支撑行动的“个体内在认识”，越来越多的创业学者开始以行动为研究核心，尝试关注“个体—行动”之间的关系，以及具体的行动策略与行动模式，创业行动理论就是这一视角下具有代表性的全新理论。

McMullen和Shepherd于2006年正式提出创业行动理论（entrepreneurial action theory，以下简称EAT），将行动者和不确定情境汇集于综合的模型中，以行动及其展开为核心，深入讨论了置身于高度不确定性的创业者为实现目标而采取的行动，以及行动背后的主观思维逻辑和价值体系。如果说机会研究帮助创业者识别和利用潜在的市场机会，资源拼凑帮助创业者整合一切可用资源以应对创业约束，那么EAT则是揭露了创业者的“内心活动”和由此产生的“具体行动”，为连接内在思考和外在表现，揭示个体心理活动和创新创业实践提供了新的思路。

尽管在过去的20年中，EAT从鲜为人知到获得应用，为不确定情境下的创业研究做出了贡献，但目前国内学者对这一具有支撑力的理论鲜有关注。近年来，国内创业研究开始涉及对个体主观意图与行动的讨论（井润田等，2023），虽然仍未明确使用EAT作为理论基础，但在研究内容中已经暗含了理论的部分主张。国外学者虽然在对该理论的应用上远超国内，但仅有Shepherd、Hunt、Wood等代表性学者将其视为创业领域独立理论，从前提假设和内在机制等方面对理论加以完善，对EAT的系统性总结不足，不利于理论的横向拓展和纵向深化。

本文立足已有研究，试图回答以下关键问题：（1）EAT的起源和核心观点是什么？（2）基于该理论的相关应用研究取得了哪些阶段性成果？（3）理论的未来研究将走向何方？如何更好地将该理论与中国情境匹配起来？本文首先对EAT的产生进行溯源，将其与相似概念和理论视角进行比较，确定核心观点和理论框架；其次，结合核心观点，系统归纳应用该理论的研究主题和阶段性成果；最后，总结理论发展，充分考虑东西方情境差异与时代发展特征，提出更具潜力的未来研究方向，促进理论在本土的长足发展。

本文的研究贡献主要在于：首先，对EAT进行了系统梳理，厘清了理论发展脉络。距离EAT被正式提出至今已有近20年，但国内对该理论的认识仍然不足，本文考察并厘清了理论的产生背景与发展脉络，促进对理论的全面认识和理解，使理论学习和应用研究有迹可循。其次，推动创业领域特有理论的构建进程，为后续创新创业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创业作为独立研究领域的合法性问题一直存在争论，尽管相关研究主题呈现出聚合趋势，但领域内的独特理论体系尚未构建完成。本文比较了与EAT相似的概念和理论视角，阐明理论核心观点与独特性，使后续的创新创业研究有理可依，推动创业领域独特理论的深度发展；最后，激发理论活力，拓展理论在本土创新创业实践中的应用。环境的复杂变化使创新创业实践面临的挑战持续增加，本文为研究复杂创业现象提供了理论支撑，结合本土情境和时代特征提出具体的研究方向，为拓展理论在实践中的充分运用、从行动角度解决本土实践问题提供切实可行的支持。

二、文献检索

（一）文献收集

本文对文献质量进行了严格把关：首先，设定检索范围，将中英文文献的来源分别限定为中国知网学术期刊全文数据库中的CSSCI和Web of Science中的SSCI来源期刊；其次，确定检索词，英文文献优先以“entrepreneurial action theory^*”为关键词进行精确检索，再以“entrepreneurial action^*”“entrepreneur and action”等为检索词补充检索，中文文献以“创业行动理论”“创业行动”“创业（者）”“行动”等为检索词，设定研究方向为“企业经济”“Business Economics”，得到初步筛查范围；接着，结合UTD-24中创业、管理领域期刊的最新文献补充前沿研究，着重审查创业领域优质期刊（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上的相关文章，考虑到McMullen和Shepherd（2006）文章的突出贡献，将引用该篇文章的全部文献也纳入筛查范畴；最后，对检索到的文献标题、摘要、关键词、结论等进行进一步筛选，判断文章是否与EAT强关联。根据上述步骤，研究团队的2位博士生各自独立完成文献检索环节进行比对，最终得到27篇中文文献和66篇英文文献用于分析与述评。

（二）论文发表年度分布

从发表趋势上看（见图1），EAT的研究热度正炽（2024年非完整年份统计）。自EAT于2006年正式提出以来，英文文献刊发量虽有波动，但整体呈逐步上升趋势，并从2019年开始明显增长，这与学者们提出从机会向行动的理论转向时间相吻合。2009年开始，国内学者陆续围绕EAT展开研究，发文量在2015年和2020年都有明显提升，与国内创新创业政策的提出与理论转向时间相契合，但整体的关注度和发文量都与英文文献有较大差距。

（三） 论文发表期刊分布

从期刊分布上看（见图2），有超过50%的英文文献发表在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等创新创业领域权威期刊上，可见EAT在国际学术界获得的重视；中文文献尽管篇数较少，但仍有过半数发表在《科学学研究》《外国经济与管理》等管理学权威期刊上，发表刊物的等级相对较高。值得注意的是，考虑到EAT在国内的应用尚显不足，尽管个别文献，特别是中文文献涵盖了情绪调节、个体主观意图、布局势与心理势等主要内容（如于海晶等，2023；井润田等，2023），确实应用并反映了EAT的核心内涵，但并未明确指出文章的理论基础，EAT研究依然任重道远。

综上，EAT在国内外都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和研究空间，特别是在国内，现有研究仍然缺乏对该理论的系统认知和深入剖析，导致许多涉及创业特有情境的研究无法找到合适的理论支撑。因此，本文试图通过系统述评，激发理论活力，为EAT的未来应用和发展奠定基础。

三、理论溯源与核心观点

（一）EAT的产生渊源：行动理论与创业理论

EAT的产生源自行动理论的跨领域延伸和创业理论的不断发展，由McMullen和Shepherd（2006）正式提出，并在之后的20年间不断地丰富。

1.行动理论的跨领域延伸

EAT的产生经历了哲学、社会学、心理学等多个学科的行动理论发展。哲学领域的行动研究以康德为代表，强调人的主体地位。经济学家米塞斯强调行动的目的性和个人意志的重要性。心理学学者从辩证的视角看待行动，将具体的行动问题置于动态系统中，以挖掘行动的本质（Li等，2019）。以吉登斯和帕森斯为代表的社会学者将“行动”作为基本分析单位，揭示了行动具有动态“流”的特征。管理学中，战略领域的行动研究多集中于组织层面，探究行动带来的结果，如企业绩效等（杨俊和张玉利，2004）。

创业领域中，行动及其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且不断变化，进一步凸显了情境的不确定，也导致创业行动与一般行动之间存在差异。McMullen和Shepherd（2006）将创业行动定义为在可能盈利机会的不确定性下对判断决策的反应行为，是反映个体心理状态和决策过程的具体行为，可以有意识地管理和调节。Frese（2007）明确指出，目标是区分一般行动和创业行动的重要特征，计划与实施连接了目标、意图与行动，将目标转化为可执行的任务，是行动者主动性的体现。与一般行动，特别是战略管理领域的行动相比，创业行动不是静态的，也不以绩效作为单一衡量标准，它存在多个维度，会根据目标的不同阶段和层次调整迭代。Dimov和Pistrui（2020）特别强调了情境的重要性，认为创业行动是在环境隐性作用下的个体观念和期望的外显。可见，创业行动具有强目标属性，且与环境密切相关。

本文认为，EAT部分源于行动理论向创业领域的延伸，不同的是，创业行动是不确定情境下行动者的目标导向行为，与个体判断、认知等主观意识及和环境交互息息相关，并表现出动态的特征，因此，与一般行动相比，EAT中涉及的行动具有目的性、主观性、不确定性、过程性、互动性的特点（如表1）。

2.创业理论的深入发展

EAT正式产生前，对创业过程中行动的思考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发展。第一阶段以Knight、Schumpeter、Kirzner等经济学者为代表，认为创业者是通过引入新技术、提供新产品、建立新企业等活动打破市场均衡的创新者，他们因警觉性而察觉机会，进而利用机会进入市场。Knight（1921）明确区分了不确定性和风险，认为承担不确定的意愿对创业者是否行动至关重要。该阶段的创业理论关注宏观层面的行动结果，认为觉察并利用机会就能获取较为确定的经济收益，既忽略了创业者探索性的行动尝试，也难以拆解创新发生和机会发现的复杂过程。第二阶段，融合心理学、社会学等学科元素，部分学者开始深入创业者个体特征，研究行动产生并出现差异的原因，独立动机、成就需要、内在控制、自我效能等动机论和特质论研究由此产生，代表性理论之一是计划行为理论（Ajzen，1991）。该理论提供了动机、能力、行动一体的结构性框架，强调了个体对内外部因素的态度及感知对行为的影响，主要用于讨论创业意向与行动的前因（程建青等，2024），其对行动者主观理解和判断的讨论初具雏形，但对具体行动的实施过程和与情境以及多主体复杂的互动关系的探讨十分有限。

随着创业研究的独立性增强，对创业过程的重视也在增加，机会创造、效果逻辑、创业判断、资源拼凑等创业理论与研究视角应运而生，有针对性地对创业过程中某一特定环节进行仔细的讨论，但与之相比，EAT的研究核心、理论范式等仍然存在差异。本文将EAT与创业领域其他代表性理论及视角进行比较如下（见表2）。

（1）机会发现与创造。这一理论视角以“机会”为核心，描述个体或企业如何通过观察市场供需规律和盈利点，发现、创造机会并对机会进行评估开发，实现价值创造（Alvarez和Barney，2007）。研究核心上，二者分别以机会和行动为核心；个体主观意图上，EAT强调创业者对个人、环境等多因素的理解和判断，而在机会发现和创造中，尽管机会是在个体信念的作用下逐渐变得清晰具体，但相关研究几乎没有提供关于认知和行动的明确关系假设；行动情境上，EAT明确以创业不确定性为前提，但在机会研究中，不确定情境下是否存在可被发现的机会、机会是行动成功后才被赋予的概念等问题一直是学者们争论的焦点（Wright和Phan，2020；Ramoglou和McMullen，2024），机会发现与创造与行动者内在认知以及具体情境下的行动之间的连接仍然不够紧密。

（2）基于判断的创业信念。这一理论视角构建了“判断—行动—结果”框架，认为经验、知识、机会警觉等都是个体主观拥有的、不可测量的异质性资本，行动者必须通过判断来安排资源，以获取更大的价值（Foss和Klein，2020；Ding，2021）。个体主观意图上，EAT不限制行动者类型，而是注重区分创业者行动/不行动的原因和行动模式的差异，基于判断的创业信念认为行动变化源自个人思想的自然升华，并强调了经验多样性的作用（Lerner等，2018）；动态过程角度，尽管EAT也指出行动存在一定的顺序，但各关键活动与要素之间不拘泥于固定的结构形式和严格的发生顺序，可以由意外事件、行动主体间的偶然互动等共同支撑推动，而基于判断的创业信念往往遵循固定的单一顺序，即先判断后行动。

（3）效果逻辑。效果逻辑考虑到决策者有限的认知能力和多主体交互的动态环境，允许创业者利用意外事件创造价值，这与行动“流”的特点和不确定的“意外”环境相匹配（Guo等，2016；Kerr和Coviello，2019）。个体主观意图上，效果逻辑是有经验的专业行动者通过其手段影响所处环境的过程，对创业者类型有特定的前提假设，缺乏对经验背后的、融入个体独立认知与思考的理解力、判断力的解读；从对待不确定性的态度上看，EAT强调创业者愿意承担并应对不确定性，效果逻辑则强调控制不确定性，难以对带着强不确定性进入创业领域（如冲动创业）的创业者和创业过程进行分析和解读（Scazziota等，2023）。

（4）创业拼凑与即兴。拼凑强调创业者“从无到有”建构资源的过程，即兴强调创业者利用手头资源进行即时行动（Welter等，2016；Li和Yu，2024），二者都是回应资源搜索和利用的行动，且一定程度上突出了个体主观能动性对资源获取的重要意义。但是，拼凑和即兴将行动建立在资源稀缺的市场背景下，没有对不确定性本身给予充分关注。理论范式上，二者都承袭自资源理论，即传统的变量理论（解释型理论），通过设定、检验并描述变量之间的关系与经验规律，解释并预测现象的发展。EAT是随着个人理解渐进迭代的过程理论，是理解型理论和演变型理论在创业情境下的融合（Sandberg和Alvesson，2021） ¹，能够有针对性地关注支撑创业现象的行动出现的方式、路径等，挖掘现象的潜在机制（Cloutier和Langley，2020），既涵盖了对人们如何理解自己和现实环境的解读，也注重阐明现象是如何不断产生和再现的，能够比“解释与预测”提供更多的层次和意义。

综上，依托于行动理论和创业理论的发展，EAT从哲学领域的行动研究出发，吸收了社会学、心理学行动理论中“以行动者和行动为中心”“行动是动态变化”的特点，将行动从组织层面下沉到个体层面。同时，它吸取了创业理论中Knight对不确定性和风险的区分与承担不确定性意愿的观点、个体感知影响行动的观点以及创业过程观，兼顾了对宏观环境、微观个人和认知驱动要素的重要讨论，提供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多层次的行动框架。

（二）理论核心观点与研究框架

1.理论核心观点

综合理论溯源与相似概念对比，EAT是以行动者和行动情境为基础要素，对创业过程的具体解读，在行动者的主观意图、行动情境、动态过程、理论范式等方面做出了突破。本文提出EAT的三大核心观点：主观性、情境性、过程性。

（1）主观性

EAT强调了行动主体（即创业者/企业家）主观意图的作用。

主动的行动是创业的核心（Frese和Sabini，1985），主观主义对形成创业领域独特理论有重要作用。创业者是自我选择的，会根据自己的观点和期望设定并改进目标与行动，EAT以微观个体为研究对象，关注的中心问题之一即是创业者对初始行动何时以及如何发生的清晰认识（Packard和Bylund，2021）。与以往的研究相比较，EAT着重对行动者的信念、主观思考和深层认知进行了解读，认为行动主体需要注意到存在变化的信号（如环境的变化、市场上的新信息、个人认知的进步），对信号进行理解和回应，判断采取行动后是否能够获得某种形式的收益（如实际利润、原有基础上的增长、自我实现、社会贡献等），信念的产生和强化也会促进之后的行动和战略创新（McMullen和Shepherd，2006；Alonso和Kok，2021）。

行动反映了个体的心理状态和思维决策过程，作为创业过程的“掌舵人”，创业者基于个人立场对自身能力、外部机会、政策市场环境等的判断和理解是无法从研究中割裂的，EAT整合了创业过程中个体的认知和行动，它建立在创业者主观理解与判断的基础上，随着情境和个人认知的变化由静态到动态、由线性到循环、由孤立到交互逐步发展演进。

（2）情境性

情境的高度不确定性是EAT区分于其他管理学理论的重要原因之一。

环境隐性塑造了创业者的观念和期望，也为行动的发生提供了“场景”（Dimov和Pistrui，2020）。EAT的情境性首先体现在多种不确定性的叠加上，Milliken（1987）最早提出创业者可能面临的三种不确定性类型，分别是环境不确定性、效果不确定性、应对不确定性。EAT中，具体行动的不确定性属于应对不确定性的范畴，但对是否采取行动的感知则需要环境不确定性和效果不确定性的刺激。至于具体的操作层面，一方面，政策变动、技术进步等因素已经无法被行动者完全预知或掌握，外部环境对创业的影响难以预料，创业者需要抉择是否接受新的想法，开展创业活动；另一方面，即使根据经验提前规划好行动方案，但由于创业是对多个简单事件的决策构成的复杂结果，且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事件，既定方案的结果也是不可控和不可预测的，创业者必须通过行动来及时响应不确定性和创造变化。情境性也体现在即时行动情境的立体多维上，EAT中，行动情境是行动者采取行动时面临的具体空间情况，既包括中宏观的外部环境，受到社会、市场等的影响，也包括资源状况等微观环境，受到行动主体的反作用，需要创业者通过行动对不同层次维度的新信息做出回应（Packard和Bylund，2025）。

（3）过程性

EAT以关注动态、细颗粒度的行动过程为核心。

基于解释主义和过程理性，EAT的研究者们开始以事件/活动为分析单位，拆解复杂现象内部各项活动发生的潜在机制（Packard和Clark，2020）。创业不是离散选择的集合，而是渐进式的发展过程，是持续的、有意识的更新，创业者既会在个人理解范围内进行决策和行动，也会根据知识、信息、资源等的更新和交互，重新评估过去的经验、感知、目标等，调整未来行动。比起发现普遍规律和客观标准，理解创新创业活动发生的条件和意义，对深入认识并改进创业过程至关重要。例如，在寻求融资时，创业者需要在不同发展阶段、结合投资人类型特点，及时调整叙事方式（Chapple等，2022），这种行动的调整不是依据既定标准一蹴而就的，而是根植于个人认知变化和企业发展过程，并与先前行动反馈、行动惯性等密切相连，需要基于较长的时间线系统探究。

EAT接受了行动不可消除的“先入之见”和复杂的现实创业情境，揭示了创业者是如何将一个想法发展成为具体的行动并获得结果的过程，既是对复杂现象的系统理解，也蕴含着不断调整、循环迭代的演变过程，有助于从理论层面解读创业的复杂性和动态性。

2.理论研究框架

依据上述理论核心观点，本文构建EAT研究框架如图3所示。

EAT的研究框架包括行动者、行动情境、具体行动三大要素，各要素共同作用引发行动结果，并在反馈和更新中迭代循环，推动创业进程。在研究框架中，理论核心观点之一的主观性体现在行动者的主观理解与判断上，在实践中，创业者的理解与判断既可以是对自身知识和能力的认识、对环境的感知与判断，也可以是对创业概念的认识或对制度政策的理解。情境性体现在行动者采取行动（创业）时的瞬时空间情况，一方面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包括资源禀赋等内在状况。个体与情境之间相互影响，共同作用产生具体的创业行动，进而导致行动结果，其中，具体的行动既可以是真实发生的，也可以是行动策略，行动结果既可以是有形的产品或资金，也可以是无形的服务或信念。在上述互动下，创业过程中的一系列行动依次发生、反馈交互，推动创业活动持续进行，充分体现了理论的过程性。

综上，本文认为，EAT专注于创新创业现象特有的高不确定情境，透过行动者的表象特征，聚焦其内在认知和理解上的差异，跳出解释和预测因果关系的传统范式局限，深入解读长周期的复杂创业过程中的一系列行动。它整合了主观认知、个体行动、创业情境，既对现有创业理论的不足进行了补充，又通过对行动的重点关注、显著的范式差别、聚焦不确定情境下的主观意图，与其他理论视角划分出了明确的界限。

四、理论应用与拓展

（一）理论应用研究

1.行动主体研究：深化微观个体认知与判断

（1）创业者机会信念

EAT将创业研究的核心从机会向行动侧重，学者们开始关注机会从何而来、为何被称为机会、机会与行动的关系等问题，机会信念的研究由此产生。

McMullen和Shepherd（2006）指出，创业机会包括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机会，个人需要依据技术、市场知识等感知到机会存在，进而评估潜在回报是否值得付出潜在成本，只有当创业者形成关于做什么和为什么这么做的机会信念，且信念与评估结果相匹配时，才会进一步触发行动。结合EAT与认知研究，学者们探索了机会信念的形成过程，它既可以源于个体的知识结构，也可以源于个体对环境的感受和认识，且与客观事实相比，主观感知起到更显著的作用（Shepherd等，2007；张浩和赵爽，2020；Bylund和Malone，2022）。机会信念也影响着创业者初始行动，认为机会可行的创业者更可能创业（Vilanova和Vitanova，2020），但是，当制度环境让创业者认为可以采取寻租行为时，创建新企业的速度则会降低（Han等，2022）。EAT协助学者们更好地解决了有关感知、机会、行动的认识论问题。

（2）创业者理解与判断

已有研究大多数认为行动建立在个体深思熟虑的理性思考之上。对内主要体现在价值观、主观意图与动机等方面，例如，Morales等（2019）提出价值观会通过潜在的四个认知过程影响创业行动，在个体思维、心理特征和行动之间建立起清晰的联系。创业者会在主观意愿、激情、身份认同等因素的作用下，采取其认为正确的行动，即使这种行动是与主流观点相悖或违反普遍共识的（McBride等，2024；Stevenson等，2024）。对外则主要体现在环境方面，Zayadin等（2023）通过访谈捕捉创业者从感知到行动的过程，认为其对环境的理解和对当前不确定程度的判断为调拨资源的决策和行动提供了信息依据。创业者会在知识积累、动机转换或先前行动结果的影响下，对创业可行性、项目价值、既有行动合理性和环境产生新的理解和判断，进而调整未来的决策和行动（Li和Ahlstrom，2020；Wood等，2023）。

然而，创业的复杂程度以及创业者在行动时是否“理性”引发了研究人员思考（Fisher等，2020；McMullen等，2021）。Hunt等（2022）重新审视了EAT，认为有必要同时考虑个体的理性和非理性，为适应行动多样性、扩大研究范围提供发展框架。Bort等（2024）直面个体性格上可能存在的问题，认为在高不确定性下，天生缺少计算、性格冲动的创业者更有可能快速响应并获得战略优势。有学者对EAT中的“理性意向性”假设提出了挑战，直觉、迅速的行动可能帮助创业者摆脱有限认知的束缚，抓住转瞬即逝的良机。

2.具体行动研究：多样化的行动类别

（1）策略性行动

创业者会主动采取策略性行动，以获取推进创业所需的信息和资源，特别是当个体形成初始机会信念时，确认式搜索可以作为一种启发式行动，帮助创业者有目的地收集关于市场和创业想法的可行证据，提供是否创业的判断依据（Shepherd等，2012）。行动视角下的机会识别和评估强调反复的迭代调整以及实施过程中的持续互动，创业者需要时刻把握与利益相关者互动的动机，调整行动节奏，在收到行动反馈后，初始机会信念也可能发生变化，这种评估—行动—反馈—再评估的过程会在整个创业过程中持续进行（Drencheva等，2024）。最新的研究已经开始尝试超越创业早期阶段，探索规模化阶段的行动策略及其与早期阶段的差异（Paust等，2025）。

（2）象征性行动

象征性行动是创业主体在不发生实质性改变的前提下获得认可和支持的重要方式之一。例如，创业者可以通过突出学历、履历、创业经验等优势，通过语言构建更好的发展蓝图等，向资源持有者传达自身拥有特殊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的信息，从而影响其选择，为获取资源赢得便利（薛红志和杨俊，2009；Dimov和Güneştepe，2024）。张燕等（2023）开发了象征性行动的测量量表，实证检验证实了象征性行动对新创企业建立合法性具有促进作用。学者们还发现，象征性行动不仅会发生在企业创立和发展阶段，创业者在将创业想法落地之前，或是意识到想法与实践之间存在的信息资源差距较大时，也可能在更早的创业准备阶段通过象征性行动追求更多的承诺，增强创业的合法性和可行性（Dutta和Packard，2024）。

（3）偶然性行动

EAT强调创业情境的不确定性，即在创业过程中，行动的发生往往难以预测和操控，外部事件和条件的突然变化、个体内部心理状态的临时变化等其他因素都可能触发偶然性行动。对于偶然性行动的研究目前仍然处于伊始阶段，个别学者从特定事件角度对创业者超越常规的行动进行了解读，例如，Fisher等（2024）通过参加南非山地自行车比赛的经历说明创业者在遇到紧急情况时会采取非正统的、偶然的行动，由于学习效应的存在，当再次遇到相似的偶发因素时，他们的判断和行动会变得轻松。但从个体内部变化（如突然的情绪波动）和巧合与吸引（如行动中互动双方的共同经历或爱好）的角度对偶然性行动的探究依然缺失。

3.动态过程研究：从关注单一行动到关注动态行动路径

（1）创业过程中的参与者互动

创业过程中，创业者会与许多参与者产生交互，如在初创时期，创业者需要依据创业目的组建团队，与信任、有资源或能力强的其他个体共同开启创业之旅，Patzelt等（2021）深入创业者与创业团队，明确提出初创团队，以及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的团队并非随着时间推移自然变化，而是由创业者和团队成员主动将团队编排和创业项目从一个阶段推向另一个阶段。

在正式创业与企业发展时期，创业者则需要选择合作伙伴、投资人等外部参与者和利益相关者，与其交互以扩大网络、获取所需资源。Obstfeld等（2020）将创业过程中的知识、行动、网络联系起来，指出随着创业活动的开展，各要素之间相互作用，创业者通过明确计划、扩大网络、反馈调整等，联系或吸引利益相关者，在不确定环境中决定“下一步做什么”。

（2）时间视角下的创业者行动

大量学者致力于将时间与行动相结合，使用EAT作为概念透镜，理解创业现象中多种行动出现的方式、顺序、路径（Wood等，2021；Koumbarakis和Volery，2023）。

从时间自然变化角度，创业活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不同的时间窗口。有学者根据EAT对初创活动进行了分类，指出创业者会根据时间窗口安排具体行动的节奏，取得阶段性成果（Lewis等，2024）。企业发展阶段、外部环境等也会随时间变化，创业者根据对内外部变化的判断，转换或组合不同的认知逻辑，制定符合特定时间和环境的行动方针，以此来迭代决策和行动模式（Johnsen和Holt，2023）。

从行动的连续性角度，部分学者聚焦于前序行动和后续行动之间的关系。Wood等（2017）发现最初的不作为决策会对创业者后续行动判断产生负面影响，降低其对未来行动可行性的评估。Dimov和Pistrui（2020）将时间、行动和情境相结合，指出每个行动都是对先前行动的回应，创业者的能力与感知变化、接收到的外部反馈等是行动发生改变的重要原因。

（3）不确定性与意外事件

近年来，部分学者围绕EAT中的不确定性进行了深入的讨论。不确定性对行动的影响既可能体现在采取、激发行动上，也可能体现在意外事件对行动调整的推动上。例如，Alonso和Kok（2021）发现管理者所处情境的不确定性和多样化的出口需求是微型企业国际化行动的主要驱动力。在遭遇意外事件时，创业者需要重新评估不确定性，并对如何行动进行再定位，在管理过程中，创业者也需要根据不确定程度在传统和创新两种管理策略之间进行选择和平衡，这为不确定条件下的行动选择研究做出了贡献（Berends等，2021；Alonso等，2023）。

随着对不确定情境的深入探讨，学者们进一步细化了不确定性的类别，例如，Angus等（2023）从主客观视角将不确定性划分为客观不确定性（即不可预测性），和主观不确定性，探究了不同类型的不确定性对创业者/管理者行动的影响，以及在不同的不确定性类型下，创业行动对创业绩效的影响，为联系个体意图、不确定性、行动、绩效提供了新的依据。

EAT的现有应用研究主题归纳如图4所示。

（二） 理论拓展

除了上述应用，学者们也致力于将EAT与其他学科领域深度融合，持续推进理论发展。与经济学结合的研究充分考虑了不确定情境和资源约束问题，强调个体行动在战略选择中的核心作用，为创业者的持续搜索和选择优化提供了依据；与社会学结合的研究关注社会环境和主观解释的双重作用，为引导创业者打破规则约束、创建新企业提供指导；与心理学结合的研究从动机、情感等角度考虑行动及其前因如何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帮助理解创业者的心理动态；与生物学结合的研究从遗传性流行病角度讨论“先天”和“后天”因素如何影响个体行动与结果（Gans等，2019；Lucas等，2022；Frese和Gielnik，2023；Thurik等，2023）。

随着创新创业课程改革的深化，学者们通过实验、案例分析等方法指出，创业者需要加强学习的主动性，将学习、个人理解与外部反馈共同作为迭代未来行动的信息来源（Botha等，2021；Eller等，2022），EAT为创新创业课程设计、创业学习与行动、源于不同动机和逻辑的创业行动类型等研究提供了借鉴和指导，其在创业教育与培训领域的应用值得期待。

五、总结与研究展望

（一） 研究结论

在高质量发展与激发新质生产力的背景下，行动已经逐渐成为创新创业研究和技术落地实践的关注焦点，在国外，EAT正经历着愈发激烈的讨论，但国内对该理论的认识和应用却仍然不足。本文从建立创业领域独特理论的共识出发，结合学界和业界对具体行动的关注，首先通过系统检索EAT的强相关文献，总结理论研究的时间与期刊分布；其次，梳理国内外相关研究对理论进行溯源，从行动理论和创业理论的双重演进视角总结EAT的产生和发展历程，将创业行动与一般行动、EAT与相似理论视角进行比较辨析，归纳出理论的概念内涵与核心观点，构建理论研究的基本框架；接着，本文在理论框架下进行理论述评，通过提炼总结得到EAT的三大应用研究主题：深化微观个体认知与判断的行动主体研究、多样化类别的具体行动研究、从单一行动到动态路径的动态行动过程研究，对应理论核心观点的主观性、过程性和情境性，并指出理论可以进一步融合经济、心理、社会、生物、教育等多学科进行拓展；最后，尽管近年来学者们基于EAT对创新创业活动展开了新的思考，但作为发展中的理论，EAT的理论框架仍需探索和完善，与此同时，大量的理论应用研究基于外国情境展开，与西方创业实践相比，中国的创业者和创业情境独具特色，中国文化中更是自古就存在“知行合一”的思想，EAT恰能与之呼应，本文着眼理论研究不足、中国本土情境和特色鲜明的时代背景，结合多样化的研究方法，为EAT的未来研究指明道路（如图5所示）。

（二）未来发展方向

1.完善EAT的理论框架

理性被视为EAT的基本假设（Packard和Bylund，2021）。然而，已经有证据表明，部分非深思熟虑的行动在某些条件下可以契合环境快速变化的节奏，帮助创业者抢占机会窗口，个别研究开始对创业过程中的冲动行动、紧急行动、与顺从创业相对的“离经叛道”的创业（rogue entrepreneurship）等展开分析（Bort等，2024；McBride等，2024）。与神经学、病理学结合的负面情绪、生理特征与疾病等“黑暗面”也为研究个体理性和行动的混乱性提供了新的视角（Yu等，2021）。同时，理性与非理性之间的深层次关系也有待探寻，预先没有设定明确目标的探索性和试探性行动会带来哪些影响，对此的深入讨论可能使理论基础更加牢靠。未来研究可以以非理性的创业者和行动为切入点，探究理性行动与非理性行动的起点有何不同？创业者在什么情况下更适合采取理性/非理性行动？二者之间是否可以相互转换以及如何转换？哪些创业者更容易进行非理性行动？通过非理性行动快速抓住资源的创业者曾受到哪些行动的影响？等等。

另外，现有的过程研究或是以创业者第一人称视角记录其创业历程（如创业日志），或是以第三人称视角，由研究团队整理数据资料，寻找合适的理论对解释数据内容，前者可能受到创业者有意无意的语言诱导，后者则难以准确识别行动产生的真正原因与意义（Dimov和Pistrui，2020；Shepherd等，2021）。未来研究可以基于第二人称视角，选择有代表性的中国企业，通过“创业者—研究者—研究者—创业者”之间的对话，先观察倾听创业者的实践经历，再由研究者与创业者进行实践层面的讨论，接着，多位研究者共同进行理论层面的分析讨论，最后与创业者进行理论实践的确认复核，将创业者的事实描述、研究者的主观理解、旁观者的外在视角、理论上的对应解读充分结合起来，进行系统的、交互的、深入的调查研究。

2.剖析本土情境下的创业行动内在机制

行动实践是中国文化的重要命题，知行合一的行动模式在推动中国特色发展道路和自主知识体系的形成上也发挥着重要作用，有必要区分东西方的情境差异，发掘契合中国特色的创业行动，推动EAT在本土情境下的发展。

从行动主体和行动过程视角，在儒家文化影响下，中国创业者往往更加重视血缘和地缘关系，与西方受宗教影响较大、注重合同契约相比，关系是中国创业群体建立网络、获取资源的重要渠道，也是影响行动的重要因素。创业者在行动时需要考虑家庭、宗族等情感、血脉因素（如传统商帮、现代家族企业），这既能帮助其实现从0到1的突破，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从1到N的发展。中国自主知识体系也催生了背景、圈层丰富的创业群体（如夜摊经济、非遗文创），展现出现代创业生态的多元与包容。未来研究可以进一步讨论创业者平衡传统文化规则与现代市场规则的行动逻辑是什么？创业者如何行动以推动既有关系网络变化？通过回溯历史比较古代创业者和现代创业者的行动路径差异？发掘商业背景创业者与非商业背景创业者在创业行动和行动结果上的侧重与差异？等等。

从情境嵌入视角，本土情境的重要特点之一体现在政府力量上。一方面，不同地区的政策制度影响着创业者对创业意义和创业可行性的判断，另一方面，创业者对地区政策的解读也影响着其具体行动。Shepherd等（2024）指出，除了存在明显差异的先决条件，微小的认知偏差和感知不确定会在一次次的认知—行动迭代中被放大，进而影响行动结果。创业者可能错误估计政府对资源等的控制，从而使行动速度或效果受到影响（Han等，2022；斯晓夫等，2024）。因此，未来研究有必要比较不同地区、不同类型的创业者如何解读中央政策、地方政策和政府行动，主动与情境交互，做出行动选择并实施行动。

3.挖掘数智时代下EAT的深层次应用

数智时代为探究创业过程提供了崭新的情境，也为深入创业者认知变化，弥合理论与实践、认知与行动之间的腔隙提供了新的工具。

从技术对行动过程的影响角度，数智技术为模拟创业行动情境、全面追踪行动过程提供了便利。例如，行为与大数据实验室能够深入挖掘动态场景数据，提供多层次情境模拟，使行动者身临其境地参与到决策与行动过程中；在正式进入市场前，创业者可以先通过数字手段（如小红书宣传反馈、线上众筹）获取用户意见和启动资金，锚定行动方向。未来研究可以探讨创业者如何利用数智技术进行创业前和行动前准备，判断进入市场和实施行动的时机？数智行动如何使创业者获得潜在利益相关者的预承诺，从而快速完成初始网络构建，提高行动效果？等等。

从行动者的认知发展角度，尽管人工智能为行动者在短时间内收集、处理大量信息，识别第三人称机会，响应不确定性提供了工具（Townsend等，2022），但能否降低Knight不确定性仍未可知。不确定性的程度也与创业者的行动细节紧密相关，由于思考和判断无法被直接观测，行动的递归性会放大先前的认知和行动，过度盲目依赖人工智能可能会导致行动建立在“幻觉事实”的基础上，对事件的发展造成不可控后果。

此外，数智情境下的创业者发展出了更强的学习思维、创新思维和生态思维，致力尝试与产业链、跨行业企业等共生共荣。但复杂情境令创业者挖掘并学习成功行动的因果变得困难，技术进步也加剧了竞争的透明度和激烈程度。创业者如何理解新时代下与合作者和竞争者之间的关系？选择何时、如何融入创业生态？学者们可以将EAT与学习理论、动态竞争理论、创业生态研究等相结合，对上述问题进行分析。此外，不断涌现的创新商业模式和产业形态也在推动法律法规的进一步完善，创业者如何理解尚缺乏明确制度约束的部分？如何在与制度的互动中推进创业行动？也值得学者们深入辨析。

4.多研究方法融合支撑理论发展

如果说深入探索理论的前提假设为理论发展提供了思路，促进理论与本土情境融合为其在国内的深层次应用提供了方向，推动多研究方法的融合就为理论的应用和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现有的以EAT为基础的研究使用了多种研究方法，当研究者的关注焦点在个体与环境的交互，或是行动与结果之间的关系时，多采用定量研究方法，使用二手数据或问卷数据验证研究模型；当研究者的关注焦点在个体的判断决策机制以及判断影响行动的路径上时，多采用情境实验方法观察个体思考过程；当研究者的关注焦点在个体的具体行动策略以及影响行动的核心要素上时，多通过案例分析或是扎根研究方法，挖掘创业者的行动过程。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将已有方法进行有机结合，例如，首先通过民族志研究沉浸式捕捉个体认知与行动特征，再开展调查研究，用大数据支撑分析结果；也可以使用新技术开发新方法，如借助智能设备营造新的实验场景，进行深入挖掘和长期追踪；还可以借鉴心理学甚至临床医学领域的成熟量表，设计捕捉个体心理活动和行动模式的创业领域量表，建立特色数据库，从而进行更细粒度的调查研究，有力推动EAT的发展和创业过程研究。

1Sandberg和Alvesson（2021）提出的五种理论类型分别是：解释型理论（explaining）：解释现象；理解型理论（comprehending）：理解现象并深入解读现象的意义；序列型理论（ordering）：把现象分类并探究同类现象如何相互联系；演变型理论（enacting）：现象（再）产生的动态过程逻辑；激发型理论（provoking）：对现象的挑战和理论的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