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 言
在数字经济爆发式增长与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的双重驱动下,制造业成为数字化浪潮的主战场,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技术的应用赋能,使得制造业突破“低端锁定”困局、实现由大转强的战鼓已经敲响。2020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坚定不移建设“数字中国”的战略举措,“数据”被首次界定为关键生产要素,而彼时正值新冠肺炎疫情、“逆全球化”思潮严重冲击全球分工之时。“华为遭受芯片断供”事件,全球排名前列的通信设备企业深受各种打击,引人深思。从全球价值链角度看,美国肆意打压、无故挑起争端的标的是中国不具备优势的数字产品与服务,而数字垄断要素的“断供”将严重威胁我国的经济安全与企业附加价值创造能力。数字经济推动的全球价值链重构,为我国企业提供了中高端跃进和后发赶超的绝佳契机,但面对跨国公司的阻截、科技脱钩与局部价值链断裂风险加大的诸多挑战,如何实现数字要素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释放数字化效应、助力企业提高贸易所得成为刻不容缓的重要课题。
基于微观层面数据测算得到的“出口国内附加值率”(EDVAR)指标(Upward等,2013;Kee和Tang,2016),实现了对企业真实贸易所得的衡量,是当前国际经济学领域的关注焦点。①现有研究主要聚焦上游垄断(李胜旗和毛其淋,2017)、制造业服务化(许和连等,2017)、贸易自由化(毛其淋和许家云,2019)、出口企业空间集聚(闫志俊和于津平,2019)等因素对企业EDVAR的影响。而随着数字经济的崛起,现有研究在全球价值链分工框架下转向关注“数字化转型红利”,主要包括:一是理论层面的研究大多认同数字化对企业价值链攀升、运营管理及产业转型升级等方面的优化作用。例如,裘莹和郭周明(2019)认为数字经济具有网络链接、成本压缩、供应链生态结构改造和价值创造效应,能有效推动中小企业价值链升级;陈剑等(2020)立足产品研发、供应链管理、库存管理与定价方面阐释了数字化对企业的运营效率赋能;李春发等(2020)提出数字化信息成为产业链条上的流通媒介,并基于产业链视角探讨了数字化在降低交易成本、倒逼需求、拓宽产业链分工边界和提升价值增值空间等方面的作用机理。二是囿于数字化的测算原理与数据获取制约,更具说服力的量化研究较为匮乏,为数不多的实证研究基本上是基于省份或行业层面数据展开的。例如,何文彬(2020)以各制造行业为研究对象,考察了通讯和信息服务投入对全球价值链参与度的显著正效应;刘亮等(2021)以国内各省份为样本单位,实证得出了智能化有利于各地区尤其是要素禀赋劣势地区全球价值链攀升的结论;邱子迅和周亚虹(2021)以中国地级市为研究对象,验证了大数据试验区对地区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效应。微观层面的研究则集中于互联网化、智能化的细分视角,代表性文献有:沈国兵和袁征宇(2020)采用2010—2013年企业数据验证了互联网化对一般贸易企业EDVAR的正向效应;吕越等(2020)采用机器人使用密度实证了企业人工智能投入对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的正向影响。
梳理文献可得到较为一致的结论,即数字化是企业提升参与国际贸易而增加贸易收益的重要途径。遗憾的是,大多数结论仅停留在理论层面,立足微观层面且全面呈现投入数字化全貌的量化证据亟待填补。更为关键的问题是,国际分工不仅发生在制造行业且已向数字领域快速拓展(刘洪愧,2020)。数字技术的发展推进数字产品广泛参与全球贸易,数据作为关键生产要素参与国际分工与价值创造过程。数字生产的“全球化”“模块化”“碎片化”特征(马述忠等,2018;郭周明和裘莹,2020),直接打破了制造业数字投入仅限于国内的来源结构。在新的价值创造模式与收入分配格局下,分工收益被他国属性的优质数字要素攫取,此时本国制造业所表现出来的分工地位攀升与产品升级,只不过是内含了数字要素后的“升级幻象”(戴翔等,2019;孙志燕和郑江淮,2020)。忽略“他国”数字要素这一重要角色,不区分数字投入的国别来源而笼统地评价数字化的贸易所得效应易导致结论的局限与偏误。鉴于此,本文基于WIOD投入产出数据库、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和海关进出口数据库,打破数字要素投入仅来自于本国国内的研究假设,有效区分并实证检验了依赖国内、国外来源的投入数字化对企业真实贸易所得的微观影响,实证结果得知:国内数字投入对企业EDVAR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国外数字投入对企业EDVAR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数字要素通过企业成本加成与创新渠道对企业EDVAR发挥影响,而依赖不同来源的投入数字化在各作用渠道下表现迥异。
本文可能的贡献在于:第一,从研究视角来看,立足数字产品生产的“全球化”和“碎片化”事实,充分考虑数字投入的国家属性,分解本国和他国数字投入贡献,全面客观评估投入数字化效应,所得结论更具适用性与全局性,为我国制造业走出“自主可控”“自立自强”的数字化之路,实现高附加值创造的“弯道超越”提供理论依据与经验证据。第二,从研究方法来看,界定了数字经济基本要素,完善了投入数字化测算指标,动态评估了投入数字化程度;从企业层面验证了依赖国内、国外来源的投入数字化对企业EDVAR的作用方向与作用机理,有效克服了宏观实证的加总谬误,增强了结论说服力。第三,从研究内容来看,判别各细分数字投入(基础设施、交易与媒体)的出口国内附加值效应强弱;进一步审视数字贸易壁垒对投入数字化EDVAR效应的调节作用,为思考如何更好借力数字化、谋求高贸易收益提供有益的政策参考。
二、机制分析与研究假设
为分析不同来源数字投入对企业
$EDVA{R_{it}} = 1 - \dfrac{1}{{1 + {{(P_t^I/P_t^D)}^{\sigma - 1}}}}\dfrac{{{c_{it}}}}{{{P_{it}}}}{\alpha _M} = 1 - \dfrac{1}{{1 + {{(P_t^I/P_t^D)}^{\sigma - 1}}}}\dfrac{1}{{{\mu _{it}}}}{\alpha _M}$ | (1) |
其中,下标
(一) 成本加成渠道(
一般来说,影响产品价格
(二) 创新渠道(
数字投入作为一种全新的生产要素,其对企业创新的溢出效应不能忽视。一是数字技术的发展及其有效应用,有助于缩短研发周期,促进内部研发效率与研发能力提升(郭海和韩佳平,2019);二是投入数字化增强了企业整合外部创新资源与链接外部环境的能力,推进产业链的创新协作与整合,有助于破解研发瓶颈(李唐等,2020)。企业创新能力的增强,丰富了国内中间品的提供种类(
据此可知,国内数字要素对企业
假设1:依赖国内和国外来源的投入数字化对企业
假设2:成本加成与创新是制造业投入数字化影响企业
三、计量模型、指标度量与数据处理
(一) 计量模型
结合已有文献基础上,本文设定基准模型如下:
$EDVA{R_{{{ijt}}}}{{ = }}{\alpha _0}{{ + }}{\alpha _1}D{{{R}}_{{{ijt}}}}{{ + }}{\alpha _2}X{{ + }}{\phi _{{i}}}{{ + }}{\phi _{{t}}}{{ + }}{\varepsilon _{{{ijt}}}}$ | (2) |
其中,
(二) 核心指标度量
1. 投入数字化。当前数字经济卫星账户尚存编制理论与实践困难,数字经济内容有待明确界定与准确划分。本文借鉴许宪春和张美慧(2020)的做法,结合数字经济发展历程与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特征,提炼数字经济基本要素,以联合国统计署的《国际标准产业分类》(ISIC Rev4.0)为依据,尝试划分数字要素相关产业(具体见表1)。
基本要素 | 内涵 | 依托行业(ISIC Rev4.0分类标准下) |
数字化
基础设施 |
电信设备、服务 | J-61 电信:有线电信活动、无线电信活动、卫星电信活动、其他电信活动;J-62计算机程序设计活动、计算机咨询服务和计算机设施管理活动、其他信息技术和服务活动;J-63 信息服务活动:数据处理、储存及有关活动、门户网站、新闻机构的活动、未另分类的其他信息服务活动
|
计算机软件、信息服务 | ||
计算机硬件 | C-26 计算机、电子和光学产品的制造:电子元件和电子板的生产、计算机和周边设备的制造、通信设备的制造、电子消费品的制造、测量、检验、导航和控制设备的制造 | |
数字化
媒体 |
互联网发行、出版 | J-58* 出版活动:5819 其他出版活动;5820 软件的发行 |
互联网广播 | J-59电影、录像和电视节目的制作活动、后期制作活动、发行活动、电影放映活动、录音制作和音乐出版活动;J-60电台广播、电视广播和节目制作活动
|
|
数据流、下载服务 | ||
数字化
交易 |
网络批发、网络贸易代理 | G-46*批发贸易:互联网批发;网络贸易代理。 |
网络零售 | G-47*零售贸易:互联网零售。 | |
注:*表示该行业的部分生产行为属于数字经济,不能直接归入数字经济行业,需进行行业拆分。 |
制造部门对各数字要素的直接消耗状况来自WIOD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的第一象限。针对个别经济部门中仅有部分内容为数字化活动,如批发部门(G-46)下的“网络贸易代理与互联网批发”、零售贸易部门(G-47)中的“互联网零售”、出版部门(J-58)下的“互联网发行与出版”,无法直接得到数字投入消耗系数,故参考王莉莉和肖雯雯(2016)、许宪春和张美慧(2020)的方法,引入拆分系数从中分离出数字化部门,据此测算并最终得到58部门的中间投入象限。④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国内G-46和G-47部门拆分权重按照网络贸易代理与互联网批发收入占批发部门主营业务收入份额和互联网零售收入占零售部门主营业务收入的份额计算,并假定该份额短期内不变,数据来自《中国经济普查年鉴》与商务部的《中国电子商务报告》;国内J-58部门拆分权重按照“电子出版物”“非出版物商品”“音像制品”等销售金额占出版部门销售总金额的份额计算,数据来自“国研网”新闻出版行业数据库;国外G-46和G-47的拆分权重按照全球电子商务产业规模占零售批发业产业规模的比重进行拆分,数据来自联合国贸发会议的《电子商务发展报告》及WIOD数据库;国外J-58部门按照数字出版产品进口额占该部门进口额的比重进行拆分,其中数字出版产品按照联合国贸易与发展会议(UNCTAD)的数字可交付出版产品目录进行筛选,进口数据来自Un Comtrade贸易数据库。⑤
在参考许和连等(2017)、刘斌和赵晓斐(2020)等研究的基础上,本文运用投入产出方法,测度制造业的投入数字化水平,具体分为绝对指标(直接消耗系数、完全消耗系数)与相对指标(直接依赖度、完全依赖度)两种。绝对指标用于刻画制造业对数字要素的绝对消耗情况,其中直接消耗系数(
$D{C^{{c}}}_{{{dj}}}{{ = }}{{{a}}_{{{dj}}}}{{ + }}\sum\nolimits_{{{m = }}1}^N {{{{a}}_{{{dm}}}}} {{{a}}_{{{mj}}}}{{ + }}\sum\nolimits_{{{l = }}1}^N {\sum\nolimits_{{{m = }}1}^N {{{{a}}_{{{dl}}}}} } {{{a}}_{{{lm}}}}{{{a}}_{{{mj}}}}{{ + }} \cdots $ | (3) |
其中,公式右边第一项为
然而,绝对指标忽略了制造业各中间投入结构特征,无法刻画数字投入在所有中间投入中的相对作用,故采用相对指标予以克服。其中,直接依赖度(
$D{R^{{c}}}_{{{jt}}}{{ = }}\sum\nolimits_{{d}} {({{complet}}{{{e}}_{{{dj}}}}/\sum\nolimits_{k = 1}^N {complet{e_{kj}}} )} $ | (4) |
其中,
2. 出口国内附加值率(
$ EDVAR=\left\{\begin{array}{l}1-\dfrac{{{im}}_{{it}}^{{act}\_{o}}{{|}}_{BEC}+{{im}}_{{it}}^{F}}{{Y}_{{it}}},{W=O}\\ 1-\dfrac{{{im}}_{{it}}^{act\_P}+{{im}}_{{it}}^{F}}{{Y}_{{it}}},W=P\\ {\varphi }_{{o}}(1-\dfrac{{{im}}_{{it}}^{act\_{o}}{{|}}_{BEC}+{{im}}_{{it}}^{F}}{{Y}_{{it}}})+{\varphi }_{{p}}(1-\dfrac{{{im}}_{{it}}^{act\_{p}}{|}+{{im}}_{{it}}^{F}}{{Y}_{{it}}}),W=M\end{array}\right\}$ | (5) |
其中,
(三) 数据处理
本文使用的数据包括三组:第一组为2016年最新版本的WIOD数据库,该数据库提供了2000—2014年的投入产出表,据此可测算制造业的投入数字化水平(
四、基本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 基准回归结果
各种类型的投入数字化对企业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
$TD{{{R}}^{{c}}}$
|
0.028*** (4.73) |
0.022*** (3.75) |
||||||
$DD{{{R}}^{{c}}}$
|
0.033*** (3.97) |
0.027*** (3.25) |
0.062*** (3.68) |
0.057*** (3.38) |
||||
$FD{{{R}}^{{c}}}$
|
−0.036*** (−2.77) |
−0.027*** (−2.11) |
−0.052*** (−1.98) |
−0.053*** (−2.03) |
||||
${{size}}$
|
0.008*** (7.30) |
0.008*** (7.42) |
0.008*** (7.57) |
0.008*** (7.39) |
||||
${{age}}$
|
0.005*** (1.96) |
0.005*** (1.96) |
0.004*** (1.84) |
0.005** (2.04) |
||||
${{klr}}$
|
0.001** (1.69) |
0.001** (1.76) |
0.001** (2.01) |
0.001** (1.62) |
||||
${{pshare}}$
|
−0.009*** (−1.72) |
−0.008*** (−1.70) |
−0.009*** (−1.76) |
−0.008*** (−1. 65) |
||||
${{subsidy}}$
|
0.002*** (2.21) |
0.002*** (2.24) |
0.002*** (2.23) |
0.002*** (2.27) |
||||
${{local}}$
|
0.007*** (2.97) |
0.007*** (3.00) |
0.008*** (3.08) |
0.007*** (2.95) |
||||
$HHI$
|
−0.034*** (−1.87) |
−0.035*** (−1.96) |
−0.038*** (−2.14) |
−0.033*** (−1.85) |
||||
常数项 | 0.688*** (296.79) |
0.637*** (86.28) |
0.688*** (296.77) |
0.636*** (86.29) |
0.688*** (296.79) |
0.635*** (86.06) |
0.688*** (296.92) |
0.636*** (86.36) |
企业固定效应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时间固定效应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观测值 | 215 259 | 215 259 | 215 259 | 215 259 | 215 259 | 215 259 | 215 259 | 215 259 |
${R^2}$
|
0.002 | 0.003 | 0.002 | 0.003 | 0.002 | 0.003 | 0.002 | 0.003 |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t统计值。下同。 |
(二) 稳健性检验
1. 替代度量指标后再检验。第一,运用直接依赖度指标重新测算不同来源的投入数字化水平(DDRd和FDRd)以替代核心解释变量。第二,设定国内中间品中所含的国外份额为10%,重新计算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
2. 样本选择性偏差问题。删除零出口企业样本的非随机删失做法,易导致潜在的回归偏误问题。本文采用Heckman两步法处理样本选择性偏差,步骤如下:第一步采用Probit方法估计出口选择模型
3. 内生性问题。考虑到其他控制变量与
4. 行业层面检验。参考戴翔等(2019)的方法,本文采用WIOD数据库测算行业层面的出口国内附加值率,各控制变量按照加权平均方法由企业层面转化为行业层面,并对应到WIOD数据库所采用的《国际标准行业分类》,最终得到2000—2014年18个制造行业样本。由表3中的列(6)可知,行业层面的检验结果进一步验证了结论的可靠性。
直接依赖度 |
$EDVA{R^r}$
|
Heckman两步法 | IV(2SLS) | 行业层面 | ||
${{exdum}}$
|
$EDVAR$
|
|||||
(1) | (2) | (3) | (4) | (5) | (6) | |
$DD{ { {R} }^{ {c} } } /DDR^d$
|
0.054*** (3.02) |
0.104*** (3.92) |
0.214*** (3.60) |
0.041*** (2.03) |
0.099*** (2.33) |
0.345*** (1.96) |
$FD{ { {R} }^{ {c} } }/FDR^d$
|
−0.049*** (−2.04) |
−0.101*** (−2.44) |
−0.616*** (−6.79) |
−0.022*** (−0.70) |
−0.123*** (−1.88) |
−0.117*** (−0.70) |
${{exdu}}{{{m}}^{{L}}}$
|
2.435*** (556.14) |
|||||
$X$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常数项 | 0.636*** (86.18) |
0.571*** (49.59) |
−2.341*** (−149.97) |
0.646*** (58.75) |
0.375*** (10.73) |
|
$IMR$
|
0.005*** (8.38) |
|||||
企业固定效应 | 控制 | 控制 | 未控制 | 控制 | 控制 | |
时间固定效应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观测值 | 215 259 | 215 259 | 1 411 267 | 154 714 | 183 753 | 270 |
${R^2}$
|
0.003 | 0.003 | 0.420 | 0.003 | 0.003 | 0.8649 |
注:列(1)、列(2)、列(4)和列(6)小括号内为t统计值;列(3)和列(5)小括号内为z统计值;
$Kleibergen $
-
$Paap\;rk\;Wald\;F $
统计量为111.963(10%显著水平的临界值为7.03),
$Kleibergen$
-
$Paap\;rk\;LM $
统计值为100.374(p值为0),均在较高水平下显著拒绝了“工具变量弱识别”和“工具变量识别不足”的原假设。 |
五、作用机制与扩展性分析
(一) 作用机制分析
为验证假设2,本文采用中介效应模型检验不同来源的投入数字化对企业
$EDVA{R_{{{ijt}}}}{{ = }}{\alpha _0}{{ + }}{\alpha _1}DD{{{R}}^{{c}}}_{{{ijt}}}{{ + }}{\alpha _2}FD{{{R}}^{{c}}}_{{{ijt}}}{{ + }}{\alpha _3}X{{ + }}{\phi _{{i}}}{{ + }}{\phi _{{t}}}{{ + }}{\varepsilon _{{{ijt}}}}$ | (6) |
${M_{{{ijt}}}}{{ = }}{\gamma _0}{{ + }}{\gamma _1}DD{{{R}}^{{c}}}_{{{ijt}}}{{ + }}{\gamma _2}FD{{{R}}^{{c}}}_{{{ijt}}}{{ + }}{\gamma _3}X{{ + }}{\phi _{{i}}}{{ + }}{\phi _{{t}}}{{ + }}{\varepsilon _{{{ijt}}}}$ | (7) |
$EDVA{R_{{{ijt}}}}{{ = }}{\omega _0}{{ + }}{\omega _1}DD{{{R}}^{{c}}}_{{{ijt}}}{{ + }}{\omega _2}FD{{{R}}^{{c}}}_{{{ijt}}}{{ + }}{\omega _3}{M_{{{ijt}}}}{{ + }}{\omega _4}X{{ + }}{\phi _{{i}}}{{ + }}{\phi _{{t}}}{{ + }}{\varepsilon _{{{ijt}}}}$ | (8) |
其中,
列(2)的结果显示,
(1) | (2) | (3) | (4) | (5) | |
$EDVAR$
|
${{markup}}$
|
$EDVAR$
|
${{inv}}$
|
$EDVAR$
|
|
$DD{{{R}}^{{c}}}$
|
0.065*** (3.91) |
0.179*** (10.97) |
0.049*** (2.83) |
0.154*** (5.83) |
0.055** (3.27) |
$FD{{{R}}^{{c}}}$
|
−0.063*** (−2.39) |
−0.236*** (−9.86) |
−0.038*** (−1.59) |
−0.125*** (−2.96) |
−0.053*** (−2.08) |
${{markup}}$
|
0.009*** (2.10) |
||||
${{inv}}$
|
0.038*** (13.43) |
||||
$X$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常数项 | 0.640*** (87.10) |
0.186*** (32.53) |
0.649*** (104.19) |
−0.651*** (−83.95) |
0.662*** (34.35) |
企业固定效应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时间固定效应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观测值 | 209 517 | 209 517 | 209 517 | 209 517 | 209 517 |
${R^2}$
|
0.003 | 0.041 | 0.002 | 0.298 | 0.004 |
(二) 扩展性分析
1. 基于数字投入的异质性分析。按照数字要素的分类构成,分别测算制造业对数字化基础设施、数字化交易平台与媒体两类投入的完全依赖度,分析各类数字要素对企业
(1) | (2) | (3) | (4) | |
数字化基础设施 | 数字化媒体与交易 |
$BA{R^I}$
|
$BA{R^D}$
|
|
$DD{{{R}}^{{c}}}$
|
0.058*** (3.42) |
0.034*** (3.99) |
0.060*** (2.92) |
0.097*** (2.29) |
$FD{{{R}}^{{c}}}$
|
−0.055*** (−2.07) |
−0.027** (−1.65) |
−0.232*** (−2.85) |
−0.250*** (−3.43) |
$BAR \times FD{{{R}}^{{c}}}$
|
−0.025*** (−2.35) |
−0.006*** (−1.00) |
||
$BAR$
|
−0.008*** (−3.24) |
−0.002*** (−2.09) |
||
$X$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常数项 | 0.636*** (86.34) |
0.637*** (86.34) |
0.638*** (85.74) |
0.656*** (64.21) |
企业固定效应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时间固定效应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控制 |
观测值 | 215259 | 215259 | 215259 | 166801 |
${R^2}$
|
0.003 | 0.003 | 0.003 | 0.002 |
2. 数字贸易壁垒的调节作用。数据的自由流动是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的必然要求,而各国制定的包括数据及IT基础设施的本地化措施(本体化储存、处理与禁止转发)、跨境数据流限制流动措施、源代码与加密密钥公开措施正在成为新型数字贸易壁垒,限制本国数据向国外转移,降低数字经济收益,引发数字贸易“巴尔干化”状况(戴龙,2020)。数字贸易壁垒增加了国内企业中间品获取成本,引发高端技术要素的缺乏甚至阻断高端化产品生产。
本文关注数字贸易壁垒对国外来源的投入数字化效应的调节作用。构建模型如下:
$EDVA{R_{{{ijt}}}}{{ = }}{\beta _0}{{ + }}{\beta _1}DD{{{R}}^{{c}}}_{{{ijt}}}{{ + }}{\beta _2}FD{{{R}}^{{c}}}_{{{ijt}}}{{ + }}{\beta _3}FD{{{R}}^{{c}}}_{{{ijt}}} \times BA{R_{{{jt}}}}{{ + }}{\beta _4}BA{R_{{{jt}}}}{{ + }}{\beta _5}X{{ + }}{\phi _{{i}}}{{ + }}{\phi _{{t}}}{{ + }}{\varepsilon _{{{ijt}}}}$ | (9) |
其中,数字贸易壁垒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基于数字产业的“全球化”“碎片化”特征,深入研究了依赖不同来源的投入数字化对制造业企业
在数字贸易重构全球价值链、“逆全球化”思潮与新冠肺炎疫情等突发公共事件导致价值链断裂与脱钩风险加剧的背景下,无视数字投入的国家属性,笼统地关注数字化效应对提升企业全球价值链的控制力及贸易收益并无裨益,且易出现结论偏误。根据本文的实证结论,我们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主张“自主可控”的数字化之路,作为实现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战略支撑。制造业数字化转型,应充分依赖国内数字要素,加快培育国内数字产业,且现阶段的实施重点包括:(1)夯实企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本国数字产业基础。以问题导向聚焦“卡脖子”关键技术障碍,整合业务专家、技术领先企业集中攻坚,研发“同标准”进口替代数字产品,加快补全技术短板,把握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数字技术这一企业“命门”,强化附加价值创造的牢靠产业支撑。(2)突破本国基础设施、交易与媒体等数字要素瓶颈。一是加大数据中心、5G网络等“新基建”投入力度,完善数字化、智能化转型的配套软硬件基础设施,满足产业链转型的灵敏性、柔性要求。二是规范平台运营标准与技术标准,完善数据监管机制,保障市场主体合法权利;修订平台法律体系,维护竞争性运行效率,限制平台垄断造成的效率损失。三是统一数据标准,破除数据流动障碍,在合理边界内实现产业链的数据集成、共享,优化数字化转型营商环境。(3)清除人才、资金、成果转化障碍,充分发挥国内数字要素的创新推动效应。一是积极拓宽数字技术金融扶持形式,加大重点、示范项目的资金支持力度,激活企业创新活力。二是拓宽技能培训或多层次人才培养方式,加大高技能人才的引进力度,提升企业数字化技能,拓展数字化思维。三是构建政府-科研机构-企业协同创新攻关系统,推动数字化解决方案与技术产品的整合封装,鼓励龙头企业、平台企业开放应用服务与源代码资源,搭建转型服务供给双方对接机制,优化数字转型公共服务,强化制造业对新技术的获取与应用能力。
第二,理性对待国外数字要素,科学认知其对本国企业在全球价值链控制力的重要影响。有必要说明的是,本文仅观察了数字要素投入对企业贸易所得的直接效应,并未就国外数字要素的利用、吸收与转化过程中所释放的间接溢出效应予以考虑。所得结论并非否定数字贸易开放;恰恰相反,在数字要素生产的“全球化”“碎片化”趋势下,如何依托数字贸易开放机遇,推动国内数字产业发展,充分释放国外数字要素对国内数字产业的溢出效应,提升本国企业全球价值链竞争力,是值得思考的现实问题。努力的方向包括:(1)以培育国内数字产业为目标,战略实施数字贸易开放与战略合作。注重数字贸易战略设计,精准引进“补链延链强链”的关键项目、核心技术与标杆企业;加强数字技术的吸收与转化,抢抓产业链重构契机,培育企业全球创新网络。(2)倡导数字贸易自由化,降低跨境数字要素的流动障碍与采购成本。一是积极参与全球经贸领域的数字贸易规则谈判,争取规则制定的主动权与参与权,构建符合发展中国家利益的数字贸易规则体系,降低数字贸易壁垒。二是搭建跨境数字贸易服务平台,简化海关程序,提升便利化水平。三是拓宽数字贸易共赢渠道,深化数字贸易国际合作,削减国外数字投入的制度成本。四是以“一带一路”倡议为契机,构筑沿线国家合作伙伴关系,推进大数据中心、5G基站等数字资源的互联互通与区域内优化配置,深化数字价值链分工协作。
此外,本文的研究尚存改进空间:一是理论机制尚未在局部均衡分析框架内进行;二是囿于统计数据获取和度量指标等原因,目前不存在投入数字化的完美测算方法,数字要素统计范围及企业层面的投入数字化程度有待精准界定。因此,构建完善理论框架,精准刻画投入数字化程度均是更有意义的研究内容,也是笔者未来的思考方向。
① 为表述简便,行文中的“出口的国内附加值”与“出口国内附加值率”具有一致内涵,并将Domestic Value Added Ratio in Exports缩写为EDVAR。
② 限于篇幅,企业EDVAR及投入数字化对其作用渠道的理论推导过程此处未予展示,详情可参见张晴和于津平(2020)的推导。
③ 由于中间品相对价格信息难以获取,且出于理论分析与后文实证分析的一致性考虑,本文参照学者的常见处理方法,即采用创新水平间接衡量中间品相对价格。主要依据是创新决定了国内中间品的种类、质量与数量,有利于国内中间品相对价格的下降,即创新与
④ WIOD数据库提供了56部门投入产出表,为考虑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的部门匹配问题,将其中的“汽车、挂车和半挂车制造部门(C29)”和“其它运输设备制造(C30)部门”合并,并从G-46、G-47、J-58中分离出数字化部门,故最终得到58部门投入产出表。
⑤ UNCTAD对数字出版产品的界定基于《国际标准行业分类》ISIC rev4.0进行,本文采用ISIC-HS02转换表将其转换为2002版本的HS6位编码,用于识别、测算中国数字出版产品进口额及其占比。需要说明的是,UNCTAD界定的数字出版产品,权威性高,缺点是将具备数字交付条件但仍为线下开展的产品纳入统计对象,但该方法为现有统计条件下较为可行的拆分方案,且《北美数字贸易报告》《中国数字贸易发展报告2020》也采用类似方法。报告具体来源为:UNCTAD:International Trade in ICT Services and ICT-enabled Services:Proposed Indicators from the Partnership on Measuring ICT for Development,Technical Note No 3 Unedited,TN/UNCTAD/ICT4D/03,2015。
⑥ 参照已有文献的常见方法,本文尝试引入企业人均资本存量的特征变量来体现企业异质性。主要的依据是,行业内企业拥有人均资本存量越大,越有利于企业投入数字化程度的提升。该计算方法仍存在一定瑕疵,如何科学、全面地测算企业层面的投入数字化程度是未来的研究方向。
⑦ 在基准分析中,我们将国内原材料中的国外比例设定为5%,并将其设定为10%用于稳健性检验。
⑧ 由于2008—2010年企业“折旧值”指标无法获取,本文仅就2011—2013年的中间投入值予以估算。
⑨ 根据各版本的行业分类表、国民经济行业分类新旧结构对照表,本文参照Brandt等(2012)的方法,将原始数据库中1998—2002年的企业行业代码(按照GB/T4754-94)及2012—2013年的企业行业代码(按照GBT4754/2011)统一按照GB/T 4754-2002版本进行。
⑩ 企业中间品总投入小于中间品进口额则被认定为过度进口样本;若加工贸易型企业EDVAR异常偏高,超过一般贸易类型企业的上四分位数的EDVAR,则被认定为过度出口样本。
⑪ 考虑到印度出版、零售与批发行业中数字活动占比数据难以获取,故在测算完全依赖度时剔除了G-46、G-47、J-58部门的投入额。
⑫ 根据数字要素与UNCTAD界定的具备数字交付条件的产品范畴,确定数字贸易产品编码范围(ISIC标准)下的数字贸易产品编码,并将其转化为2002版本的HS6位编码,用以识别各国数字贸易额。贸易数据来自UN Comtrade数据库与OECD数据库。需要说明的是,国别网络批发、网络零售服务的贸易额难以获取,故测算
⑬ 由于某些数据难以获取,因此将样本期缩短为2005—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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